对学生的思维训练
金先生认为,中国人的传统思维,“逻辑和认识论的意识不发达,没有打扮出理智的款式”。
金先生认为,做学问,特别是搞哲学,一定要有清晰的思维,每个概念,每个命题都应该是明确的,不含糊的,“严格的推理能力是必不可少的。”因为哲学家的信念必须从理性得出,他的每一个观点能否站得住,“必定由他们推理的可靠性来决定”,“必须以论证服人。”推理和论证都是逻辑问题,因此,在这个意义上说,“逻辑就是哲学的本质。”一些哲学家之所以受到批评,“往往不是因为他们的思想,而是因为他们发展这些思想的方式,许多哲学体系都是由于触到逻辑这块礁石而毁灭的。”
学习知识,做学问,也必须有怀疑的态度和批判的精神。金先生说,“为了求得可信的知识,怀疑是必要的,是具有引导作用的。”哲学应该包括“彻底的怀疑和经过训练的怀疑态度。”
做学问,总要面对前人的研究成果。对于前人的成果我们要尊重,但是不能迷信,不能盲从。正确的做法,是要认真地想一想,前人为什么会提出某种观点,是怎样得出的某种结论?它的根据是否真实,是否充分?这就是怀疑。科学无禁区,怀疑也是无禁区的,这就要求有彻底的怀疑态度。
金先生认为,中国人的传统思维,“逻辑和认识论的意识不发达,没有打扮出理智的款式”。然而人的逻辑思维能力、怀疑精神都是可以通过培养、训练得到提高的。因此,我们的教育要对学习者进行“严格的思维训练。”
当年,清华大学哲学系成立后就十分重视逻辑教学。新生一入学就开逻辑课,不仅学习普通逻辑,还要学习当时在西方刚刚发展起来的数理逻辑。金先生经常亲自给本科生讲逻辑。据金先生的学生乔冠华晚年回忆,有一次,金先生给他们上逻辑课,先让学生翻开书看第一页,然后他问:“你们认为有什么问题没有?”五十几个同学没有人回答。金先生又追问:“大家是不是认为这一页讲的话都是对的呢?”同学们还是不讲话。于是金先生解释说,这一页开头说了很多话,就是告诉我们“人类的知识是从感性来的”,这是“很明显的”。你们说是“很明显”吗?大家想一想,人类的知识是不是都从感性而来,比如2+2=4是从感性来的吗?金先生停了一会儿说,希望同学们注意,以后看书的时候,特别是当作者说那是很明显的什么什么等等,你要动脑筋想一想是不是那么回事,问题往往就错在这里。乔冠华说,金先生的这些话对他震动很大,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,是金先生教会了他怎样去思考,让他对任何事情都要好好想一想,不要轻易相信书本上的话,也不要轻易听信别人的话。金先生的另一弟子冯契说,1941年他成为金先生的研究生,金先生教他读休谟的“Treatise”。冯契捧着书朗读,金先生半闭着眼睛听。读着读着,金先生说“打住”,便发问,让冯契回答。“往往是这样一个问题,那样一个诘难,使我仿佛突然落到荆棘丛中,不知如何才能摆脱困境。于是,他就给我详详细细地分析和批判休谟的思想。从这方面解析,从那方面探讨,又从第三方面考虑,等等,不一定得出结论,但把内容引向深入。”冯契说,在清华研究所的那段时间里,“金先生给我的严格的思维训练……那真是对我一生影响至深的。”
金先生不仅在课堂上对学生进行严格的思维训练,他还鼓励学生参加各种自由的、随意的却是严肃的讨论。清华哲学系经常在师生之间举办各种讨论会,每两周一次,师生各抒己见,互相诘难,这对发挥大家的想像力和创造力,训练思维,很有帮助。金先生写书也贯彻着对读者的思维训练的理念。比如,他的《逻辑》一书,是当时的大学教材。该书第一大部分,作者用现代逻辑眼光重点介绍传统逻辑的推理论,并对传统逻辑存在的主要问题进行批评;第二大部分,介绍一个节略的逻辑系统,并讨论逻辑与逻辑系统的种种问题。为什么要这样写?金先生说,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“使初学者得到批评的训练”,使他们对“任何逻辑及任何思想均能运用其批评的能力。”同时也借此“使有志研究逻辑的人们一种继续往下研究的刺激”。台湾学者殷海光晚年在自传中谈了读金先生的《逻辑》一书的感受,说他就是用这一本结构严谨,分析细密,见解精辟的书,打下了一个基础,使他后来能够更进一步迈向逻辑的原野。
今天,我们党和政府特别强调要对学生进行素质教育。人的各项素质中最为重要的是思维素质,特别是逻辑思维素质。2009年教师节,温家宝总理在北京35中学讲话时说,他上学时最大的收获是逻辑思维训练,至今受益不浅。2010年6月,他在中国逻辑与语言函授大学送交的“素质教育与逻辑思维”论坛纪要上作批示,他赞同逻辑思维是素质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,应该予以重视。这说明,在学校教育中,对学生进行思维训练,特别是逻辑思维训练是多么重要。金先生不仅早在上个世纪前半叶就提出要重视对学生进行思维训练,而且他提出要进行“严格的”思维训练,这是他对我国教育理论的一个重要贡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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